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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微笑
1。
"歡迎光臨！"
一如往常，在這初夏晨曦，大地迎來涼風與暖陽之際，大學區域一帶的人氣咖啡廳亦開始迎接活力充分的一天。
早晨第一件令他醒神的事情，就是聽見咖啡豆被打碎至粉狀的聲音，接著溫水滴出黑咖啡，不久之後就是一陣陣的咖啡味飄香，一杯一杯的手工咖啡，絡繹不絕地從櫃檯後端到顧客手中。
"呀⋯最近的女大學生都長得不及我呢！" 順榮拉花時說笑道。
不過一秒鐘，順泳惹來的不只是店長銳利的眼神。"小子，嘴巴看著點。"
順榮傻笑，繼續手中的工作。後來就是一陣陣的笑聲。
"哎唷喂呀～小姐們別受傷，香噴噴的咖啡送到！"
順榮就是有種莫名的魅力，就算上班時間比任何人來得早，工作比誰都來的忙而快速，卻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他發放愉悅的笑容。
上課與上班的繁忙時段不知不覺已在忙碌中過去，悠閒的時光也悄悄地降臨。
"終於可以歇一會兒了！"
"小子，我去銀行一趟，待會記得⋯然後這些要訂⋯你有在聽嗎小子！打烊前我再回來，午市就你和⋯撐大場面吧！附近大學午休時段記得起來工作喔！"
"和誰呀店長⋯"
來不及回答，店長匆匆交代完就開門離去，「叮鈴鈴」，門上掛著的銀鈴跟著清脆的響起，同一時間走進來了一個人。
銀鈴響了一次，門已關上，夏天天氣炎熱透頂，順榮念頭上只有一個'睡'字。順榮靠著櫃檯假寐，手掌撐著臉頰，輕撫著他光潔白皙臉蛋的是一絲透過他身旁落底玻璃窗的微陽，小毛頭右側亦照得呈淺淺的米黃色。
歇著歇著，不知為何就是不自在。"店長去了銀行，明明只剩下我一個人，可是為甚麼⋯" 順榮內心不安的想著。
店長離開後就沒有開門聲，顯然咖啡廳此刻空無一人，但是隱約之中，順榮感覺到某些生物的存在。
"怎麼可能，開什麼玩笑，一定是我太累了，繼續睡下去！不對，還是先起來給午市做準備？可是我好累，不睡不行，沒精打采的話老闆會把我給宰了⋯還是應該⋯"
凌亂的思緒在他腦子裡打結，四肢休息時腦子活躍導致內心戲很多。
十餘分鐘逝去，半醒狀態的順榮懵地微微睜開細長的雙眼⋯半掩的小眼睛前，確確實實有個人影。
"起床了唄。"
睜眼後揉揉再看，是一副好久沒出現在這咖啡廳的清秀臉龐。
"噢？原來是你，好久不見⋯"
2。
"拿鐵一杯嗎？好的！要不要試試看我們有名的⋯⋯"
店長告半日假，前來幫忙的是自從去年寒假當值一段日子後就沒有露面的店長弟弟知勳，站在久違的收銀台的崗位，他仍然笑得無比燦爛。唯獨⋯
"你動作可不可以快點？人很多你沒看見嗎？"
就唯獨這點。一百八十度態度轉換。
"想快就快喔？我只有兩隻手啊，好歹也是同齡兼同區鄰居，消失那麼久回來就變了喔，就憑你是老闆的⋯"
"大聲點。"
順榮的喃喃自語被冷言中斷。
知勳看著站在身旁咖啡師崗位的順榮，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並帶著無窮邪惡感，看得順榮毛骨悚然。
"哈哈哈！沒事！哈哈！拿鐵嗎？很快很快，快快！"
依舊傻傻的大笑，聳聳肩，將莫名其妙的尷尬插曲帶過，繼續認真的炮製手中那杯拿鐵，速度適中且靈活的手腕，細膩的將熱牛奶泡沫拉出唯美的天鵝拉花。停止皺眉，看著自己的作品，不禁滿意的像個孩子般輕輕跺腳後轉圈。
一切盡入知勳眼簾，偷偷觀察後不禁低頭，內心比起夏天的陽光更溫暖卻也恨不得將那無法控制的笑容掩蓋過去，亦或者乾脆對著接下來的客人笑得再開懷些。
3。
亂中有序的忙了一個下午，店長回來後店面也準備打烊了。
"好吧小子，早點回家，剩下的我來就好。"
"謝謝店長！辛苦了！明天見！"
一貫有禮的九十度鞠躬，順手將靠門的椅子疊起後，順榮背起背包離開咖啡廳，往最近的地鐵站走去。
流水般的人潮中穿梭，身處甚感煩躁的吵鬧環境之下，順榮拿出耳機戴上後將音量調高一號，避開周遭的聲音污染，沈浸在隨機撥放的舞曲，節奏豐富令他腳步更輕快地繼續往前方走去。
等待列車時側身靠著柱子，疲憊的身影也因停下腳步後盡現。
雙目放空，不時漫無目的地東張西望，心情定下以後查查看手機，今天的即時搜索第一名又是哪些見怪不怪的藝人名字。枯燥，枯燥極了。難道世人除了八卦以外沒有其他的搜索選擇？
"其他兼職真的那麼難找嗎⋯呼⋯"
手指頭劃著手機屏幕無奈嘆息的順榮，突顯得悶悶不樂，跟上班時的他完全兩個樣。眼球盯緊螢幕，音樂繼續大聲量的在耳內炸開，連列車開走了都沒有注意到的大條神經，接下來就是為自己的後知後覺自責。
眼睜睜看著列車往右邊方向開走時，前方的玻璃自動門裡反射過來一個身影，熟悉不過卻讓人不自在的身影，在順榮的右邊站著。
"知勳？" 丹鳳眼睜開成橄欖般的橢圓形，內藏的黑睛外露特顯清澈。
"犯傻喔。" 在順榮為自己覺得丟人之時低頭自責，知勳因感覺得逞嘴角偷偷上揚幾秒後繼續板著臉故作認真，不時透過眼角瞄一瞄那他懷念依舊的神情。
4。
2014年秋天，趁著氣候變得更冷前，順榮和知勳如常到公寓樓下的籃球場打球。遊戲結束後兩人在球場邊坐下，休息一會，觀察人群，仰望天空。
"寒假來我們家的咖啡店工作吧！"
明朗的知勳站起來徘徊在順榮眼前，邀約時咧嘴笑得很開，燦爛得連豔陽都甚感嫉妒。
"真的可以嗎？" 順榮受寵若驚，頓時彈跳起來，不停興奮地喊著"耶！" 好似這世上從未有這麽值得高興的事情。
"我當收銀員，你當咖啡師，寒假能夠一起做些事情實在太令人開懷興奮了！"
"光想著就足以讓我熱血沸騰！好耶！"
單純的順榮想著，這是獨立賺取舞蹈課費用的最佳方式；更單純的知勳想著，這是博取順榮的好感和加長相處時間的絕妙點子。
寒假到了，咖啡廳兼職的日子正式開始。
第一天開始上班那天，因為新手上陣的緣故，順榮手腳一度不協調，打翻牛奶、亂調蒸汽機等等，鬧出不少笑話。
"還說你是跳舞的，小子，手腳能不能聽話點？" 雖說順榮是店長弟弟的朋友，熟絡但教導過程中店長依然毫不留情面。
每次店長訓話之後，傻里傻氣的順榮都會不好意思的轉過頭，對著知勳傻笑，懵的笑笑看在知勳眼裡，漸漸的演變成了萌的笑笑。
其實順榮腦袋挺靈活，雖看似個瘦弱的小男生，偶爾表情懵懂，事實上，學習速度快得好比音速，短短一星期之內完全掌控了咖啡知識和沖泡技巧，苦酸度精巧拿捏，練精以後，甚至被店長稱之為「鎮店之寶二號」，除了有好咖啡以外，更多了視覺擔當，吸引了不少新客人，特別是女性。
技術日益熟練的順榮，整個寒假的任務就是泡咖啡和客服，笑容一天比一天燦爛，一天比一天自然，光鮮的形象惹來不少搭訕，害羞的順榮往往不好意思拒絕，只好傻傻的笑著帶過，可是對事情也沒幫助，反而掘起少女們的無限興趣。
知勳的原意沒有被實現，反而感覺被冷落。好幾次在下班回家途中想和順榮聊聊卻又開不了口。一想到自己的計畫竟然被一群來歷不明的狂蜂浪蝶毀掉，心裏就很不是滋味，一度自己跟自己鬧彆扭而不停皺眉。
"哇，在想什麼國家大事值得讓你把眼口鼻都擠在一塊？"
"沒什麼。" 知勳扁著雙唇。
"呀～" 順榮伸手擾著知勳柔軟的粉紅髮絲，及肩的小塊頭順榮順手不已，加上柔滑的質感讓順榮一向很喜歡這親暱舉動。"好吧，我到家了，你也趕快走回家吧！明天見！"
"不。" 扳開順榮的手，單字冷冷的回覆，令順榮錯愕之餘也擔憂了起來。
"怎麼了？最近怪怪的。"
"真的沒什麼，明天開始我們各自回家吧，你不要等我，我不會再來，也不會和你一起搭地鐵了。" 匆匆說完後知勳急忙往家的方向跑去，身後拋下的是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順榮。
順榮當場愣住了。
5。
等下一趟列車時兩人雖並肩站著卻依舊僵持，尷尬的沈默肆無忌憚地蔓延。難捱的五分鐘也因列車抵站而告終，順榮鬆口氣，屁顛屁顛地跟在知勳後面往較空的車廂那裡走去。
兩人自然地各自靠在門兩邊的透明隔板，面對面再次攪著順榮不自在彆扭的心。原以為可以悄悄地轉身到後面的空座位坐下，知勳此刻終於破冰開口說話。
"還以為遲些下班可以避開個呆子，可原來呆子始終是呆子，等著列車都可以等失，嘖嘖。" 說完後露出一絲邪笑。
"拜託，我當時因為正在很認真，很認真地思考，才會不小心。"
"想辭掉咖啡館的工作嗎？去年就開始兼職了，為甚麼要⋯"
"你幹嘛偷看我查手機？" 打斷了知勳未完的話語，雙手交叉在胸前，納悶的將視線轉移到看不見知勳的角落。
"那個先別管，別人在偷看你也沒發覺，神經那麼大條就不要反問我不關緊要的問題。我在問你是不是要辭職，你就不能好好回答我一次嗎？"
"你不喜歡看見我在那裡，不是嗎？倘若我真的要走，你會不會留我？"
銳利的提問駕到讓知勳把持不住，這時感覺在佔上風的順榮，雙眸緊緊的鎖在知勳欲逃避的眼神，等到他回眸之際兩人頓時對望，知勳即時面紅耳赤低下頭，剛巧這時候也到站了。
初夏的傍晚涼風習習，原先梳好順毛的兩個少年，逆風向步行時被吹得亂七八糟。風速稍後轉慢，倆人亦走到了公寓樓下的籃球場，在充滿回憶的球場邊順榮突然停下腳步，知勳見狀也一同停下。
"上一次一起走回家，已經時半年前的事了。" 順榮說後，轉過頭看著知勳那頭凌亂的粉紅發絲，自覺地用手指頭溫柔的將髮絲梳理整齊，輕輕一點點的觸摸，知勳不知覺閉上雙眼的沈浸在內。"半年裡，你到底在幹嘛？怎麼一點也沒長高？"
"不破壞氣氛一下你會死喔？"
"切，我們小醋埕知勳終於回來了嗎？"
6。
"臭小子！呀！明知道我在你後面還裝蒜，你不覺得那樣很卑鄙？"
"說啥瞎話？要不是我靈機一動，以退為進，來一招引蛇出洞，故意在你面前裝著搜索其他兼職，你會找我說話？還有去年是誰大冷天的把我丟在公寓樓下？然後逃避我整整半年？"
"你是笨蛋哦？我哥可是你老闆耶，有心的話，早向他打聽了。"
一場籃球遊戲，竟然足以讓兩個少年打破隔膜，敞開心房。其實半年前根本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經歷，打球時互嚷之下順榮了解到，是知勳敏感的內心和內向的個性，導致他將所有情感都自己扛。
"為甚麼不對我說？"
大喊大鬧之後兩人終於心平氣和，坐在往常的角落，靠著欄杆，知勳將雙腿縮在胸前，雙手緊抱著它們，下巴頂在膝蓋上，露出一臉可憐楚楚兼委屈令人疼惜的模樣。
"那是因為，你真的看起來很開心。" 知勳扭扭捏捏的回答。"那些大學姐姐們真的那麼吸引你喔？每天談笑個不停。"
"老實說，姐姐們的確很漂亮！"
順榮裝作認真調皮地點點頭回答，一邊編織謊言，聲稱對誰誰某某特別有好印象，一邊誇大事實的說有多少多少人約他，說完後順榮緊貼著雙唇欲阻止自己笑出來而露破綻，說的天上有，地下無，目的是為了觀察知勳，讓他緩緩的將向來深藏不露的真實想法吐訴。
"⋯絕對沒有在吹牛，記得那個長髮姐姐嗎？她真的說過⋯"
知勳因時隔已久後再度跟順榮坐的很靠近，超越社交與朋友的基本距離，肩貼肩，臂貼臂，運動之後順榮身上散出的熱量也因近在咫尺而輕易感覺得到。小鹿亂撞，順榮在嘮嘮叨叨些什麼，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知勳吸一口氣，理清思緒準備說⋯
"好唄好唄，人氣王，我想說，我知道我之前反應過度，選擇避開你。可是你這長相奇特的臭小子，怎麼可能那麼多人要，就算我選擇相信你剛剛那些胡言亂語，你可不可以把你的微笑和笑聲都只留給我這個醋壇子？"
眼見自己沒花多大力氣，知勳終於一口氣地向自己掏心肺，順榮開心和心動得笑得合不攏嘴，忽然一時興起地跳了起來，在前方的場地跳著莫名的流行舞，接著不停地喊著"耶！"
"就是等著你說出這番話，知勳啊，我們知勳，可想而知這些日子來，明示暗示盡顯你都沒有反應啊？你還是人嗎？"
"什⋯什麼！？哪裡？什麼時候？怎樣？你明明什麼都沒有做？！"
"那就好好的反省一下吧！"
順榮拉起知勳的手，帶領著他站起身，胳膊摟過知勳的肩膀扣著後揉揉他的頭，霎時的親暱舉動讓知勳錯愕又興奮得雙頰通紅發熱，雙腳頓時軟塌塌的時候也感覺快窒息，臉轉向順榮的方向，視覺朦朧轉清，看見的是一個得逞卻討喜的笑容，扎扎實實的就在眼前，靠近得連順榮漸急的心跳和呼吸都感覺得到。
原來他也一樣，很緊張。
"呀，為滿足你的統治欲，現在這麼靠近，看得夠清楚，夠仔細，夠獨家了吧？嘻嘻！"
知勳也自然而然的，直視順榮雙眼，露出帶著回答的淺淺笑意。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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